“调查员”蹲坑一月揪出整容老赖

　　一家5A写字楼地下停车场入口附近，一名男子穿着普通，看上去好像在漫不经心地玩着手机，但墨镜后面一双眼睛却鹰一般警惕地瞄着停车场进出的车辆。

　　说到调查员，人们脑子里马上联想到电影中的福尔摩斯，或者穿一身黑西装、身手不凡的人。

　　但实际上，这些人与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他们受雇于客户，替人收集一方出轨证据、奔走在不同城市追踪老赖，或者是秘密调查竞争公司实力等等，他们出没在街头巷尾，游走在法律和道德的边缘，他们就是调查员。

　　近日，记者采访了沈阳一家注册的调查公司负责人，听他讲述了很多鲜为人知的背后故事，揭开他们工作的神秘面纱。

　　“在谁都能找到的地方等着债主上门讨债的那不叫老赖，东躲西藏几年不见踪影的人才是我们要找的真正老赖。”陈岩(化名)做调查员已经有十多年，目前其在沈阳注册的一家“法律服务公司”业务范围是企业信用调查、债权咨询、民事维权等等。

　　六七年前，辽宁有家煤矿企业对外销售煤炭，赵某从该企业购进煤炭倒卖到外地，后来欠了该企业100多万元货款跑路了。

　　陈岩接手了这个找人大活儿，除了知道赵某是黑龙江省双鸭山市人外，没有任何其他信息，想把这么一个人掘地三尺挖出来并不容易。

　　第一步陈岩派出两名员工到赵某老家摸底。“找人就是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只要一个人呆过的地方总会留下痕迹。”

　　调查员在双鸭山经过走访得到一个非常有用的信息：赵某媳妇的姐姐也生活在双鸭山，通过这个人得知“赵某当年离开时说去秦皇岛，好像还在做煤炭生意”。

　　在一座城市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吧？“当然不是瞎打听，一般老赖即使从一个地方躲到另一个地方，但基本还是干老本行。”陈岩指挥手下就在煤炭行业“圈内”打探，果然，打听到赵某还在做煤炭生意，不过在秦皇岛干了几年后也消失了，听说去了杭州。

　　就这样，陈岩又亲自率队转战杭州找人，到了杭州并没有顺利找到赵某，却找到了赵某的媳妇，最后陈岩和手下隐藏身份通过“刻意”结交方式，终于打听到了赵某的手机号。

　　原来赵某并不在杭州，而是在上海开公司，煤炭生意做得很大，用轮船运输煤炭发往全国各地售卖。

　　“这么有钱，还债就解决问题了，还至于四处躲藏吗？”记者表示不解。陈岩笑答：“什么叫老赖？就是有钱不还，再有钱也不会主动还的人。”

　　2012年前后，某鞋业公司连锁店在沈阳、长春等城市遍地开花，号称国内规模最大、最具价值与影响力的品牌平价鞋城，李某就是该鞋业的创建人。南塔鞋城很多业户成为该鞋业公司供货商，但最后该鞋业连锁店全面倒闭，李某失去联系，南塔鞋城很多业户没有收回被拖欠的巨额货款。其中一位业户起诉到沈阳法院向李某追讨200万元欠款。

　　最初，法院还查到李某在北京名下有多处房产可供执行，但对方在很短时间内将房产都转移到了各亲戚名下，李某也彻底失踪了。

　　“这起案子特别有意思，这个李某真是老赖中的高手，藏得很深，一般人真难把他揪出来。”

　　陈岩接手这个活之后，调查员通过网络搜索注意到了一个鞋业公司的招聘启事，该公司在北京、天津都开了分店，而该公司企业口号、宣传广告跟李某的鞋业公司竟如出一辙，几乎是原文照搬。

　　陈岩马上派人前往天津和北京调查这家公司，结果是这两家公司法人代表都不是李某，而是李某的姐夫、小舅子等亲属。调查员在这两家公司内打听、调查了很久也没有发现李某这个人，调查员拿出李某照片打听，员工都说没见过这个人，老板也不是这个人。

　　陈岩又派人守在这两家鞋业公司地下停车库，专盯着李某姐夫的车，想通过他找到李某。后来发现，李某姐夫经常去一个大厦，但该大厦管理极严，陌生人是绝对混不进去的。他们只能在地下停车库蹲守。可守了半个多月，还是一无所获。

　　这期间，调查员发现每天进出地下停车库的还有一辆豪车劳斯莱斯，司机是李某姐夫公司的一名员工。陈岩判断这辆车就是李某的座驾。可有一点又解释不通：半个多月以来他们看到进出的都是空车，从未看到有人从这辆豪车上下。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有一天，一名男子走出大厦，帽子压得很低，在距离大厦不远的一个路口上了那辆劳斯莱斯。

　　陈岩这才发现，其实这个人就是李某，只是他整容了！原来单眼皮，现在割了双眼皮；原来黄皮肤，现在把皮肤漂白了。

　　而一直没有堵到李某的原因是，狡猾谨慎的李某从来不在大厦或者公司门口以及地下停车库上下车，而是每次都避开这些地点一段距离上下车。

　　一般调查公司业务都比较广泛，而婚姻忠诚调查生意一直都比较红火，很多调查员接手过捉“小三”的活，甚至很多在网上号称“职业捉奸人”。

　　这种“职业捉奸人”擅长的就是像猎人一样蹲守，“等、跟、拍、捉”：从客户那里接到任务，派出调查员开始跟踪，即使已经确定眼前的地点就是两人约会见面的地方，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调查员们总会等到亲眼看到两个人一起进入房间时，才会向“领导”汇报。

　　等待的时间或长或短，顺利的话，一个星期就能够完成调查，如果不顺利，拖上一个多月也是常有的事。

　　调查员的工作，看似时间灵活自由，但背后常常要付出很多艰辛。一旦接单，调查员的生活作息就要完全跟着被调查者的规律来。

　　陈岩告诉记者，接这种抓“小三”的活儿，他们公司很慎重，2010年以前这方面法律还比较模糊，但之后《刑法修正案(九)》正式施行，其中，网络传谣、泄露个人信息等行为正式入刑。所以，可能一个差池就触犯了法律。

　　“我们现在也接婚姻忠诚调查的单子，基本都是女士提出这种需求，一般我都不急着签单，都要与当事人聊很久，有时候聊着聊着就把当事人给劝回去了，因为很多人想捉奸，其实并不想离婚，可一旦当场捉奸，婚姻必然破裂。另外一种当事人以为拿到出轨一方的证据就可以在离婚时多分财产，这是不懂婚姻法，实际上我国现行婚姻法已经取消了‘照顾无过错方’的制度，只有在过错程度达到重婚、与他人同居的，才能要求合理的损害赔偿。”

　　陈岩说他们在接单后都会与客户签订保密协议，拍摄到的视频照片仅能提供给客户一方，要承诺不能流传和散播到社会上去。

　　“接手这种调查‘小三’的单子，我们首先要保证自己不违法办事，比如不用非法手段去获得个人信息，没有雇主一起的情况下我们绝不会单独进入私密个人场所去调查或者偷拍，同时也不会帮助雇主去恐吓殴打‘小三’。”陈岩表示，调查员能够存活下去，必须在法律框架下行动。

　　辽宁盈科律师事务所任伯琪律师指出，最高人民法院通过指导案例的方式将个人行踪纳入公民个人信息范畴。日常行动轨迹和活动地点等信息，涉及家庭住址、单位地址、经常出入的场所等公民隐私和生活习惯性内容，具有个人专属性，能反映出该公民某些个人特征，且信息内容关系到公民日常生活的基本安全性，信息的泄露会使公民彻底失去安全感，严重影响其日常生活。因此，个人行踪属于刑法保护的“公民个人信息”。

　　但并不是跟踪就违法。任律师认为，对于婚外情调查而言，也是知情权与隐私权的冲突。如果信息获取人没有使用违禁工具(如窃听专用器材)，没有将信息对外散播(如网络发帖)，通过合法渠道提供给有关部门(如纪委、检察院、法院等)，不应轻易认定为犯罪。

　　但在涉嫌非法获取公民信息罪的案件中，调查公司除了跟踪偷拍之外，还会向银行、电信、房管、医院等部门的线人收买公民的个人信息。正因为后面的这些非法收买公民个人信息的行为，导致调查公司人员构成非法获取公民信息罪，因单纯跟踪偷拍而获此罪的情况甚少。

　　任律师认为，目前，民间调查机构的市场需求量巨大，与其在法律监管之外野蛮增长，不如尽快通过立法的方式，对民间调查机构的行业准入、职业范围、职业资格、工作程序等加以规范，使其能合法、健康、良性地发展。

　　陈岩：都是普通人。我们聘用的有做过生意的、当过保安的，学历没要求，主要看头脑灵活度。

　　陈岩：情况不一样价格不一样，基本起价10万元。抓赵某那单佣金一共26万元。调查婚外情起价1万元，然后根据雇主提供的线索多少增加费用，一般一单在2万元左右。

　　陈岩：主要替雇主调查竞争对手公司运营和客户情况以及市场情况。商务调查占到总业务量的30%左右，比如某品牌手机调查另一品牌手机的市场情况，就一直是当地一家调查公司的稳定业务，每年有10多万元收入。

　　陈岩：是啊，这是调查公司获取收入的一大途径。比如外地某调查公司举报某公司生产假货并配合技术监督部门进行查处，该公司得到了所查假货总标值100多万元的10%的报酬，这是任何举报人都可以得到的线索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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